大约中午时分,贾政金进来禀报,说钟村长特地前来问候。黄迪莘庄有些不耐烦地说:“不是让你一律挡驾吗?”
贾政金答道:“别人可以挡驾,钟村长是一村之主,我如何挡得住?”
专员叹了一口气,收起抄了一半的专报,说声:“请!”
不一会儿,钟村长穿戴齐整,满面春风地来了,刚一进门就说:“知道专员查赈忙碌,不敢打扰,我只说几句话就走。”
黄迪莘庄只得强作笑容说:“村长救灾公务倥偬。难得过来相访,我岂敢怠慢啊。”
说罢示意他坐下,他却不肯落座,从怀中掏出一个大红请柬,说道:“本村各仁人绅士感念专员终日操劳,备办了一席酒宴,特委我过来相请,我自知专员一向清廉,本不敢前来叨扰,怎奈群众一片盛情,却之不恭,只好冒昧前来,请您赏脸光顾。”
黄迪莘庄对这种酒宴是反感的,特别是对钟村长十分厌恶,所以当即就要拒绝。谁知还没等开口,站在一边的贾政金早已走过去接了请柬,殷勤地说:“难得群众垂青,村长亲自过来,我家专员准于今晚赴宴。”
贾政金的这个举动,很是出乎意料,所以,黄迪莘庄一时倒不知如何对答了。他偷偷对黄迪莘庄使了个眼色,示意不要拒绝,黄迪莘庄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,只好隐忍不再发作。村长见专员已经默许了,立即告辞,黄迪莘庄并未亲自相送,只叫贾政金代送,出了招待所大门,二人互相一笑,算是会意,匆匆分手。贾政金回到五楼的房间,见专员沉着脸,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,把请柬放到桌上。黄迪莘庄不满地说:“早就吩咐你,没有我的同意,不准参与公务,你怎么能大胆地替我接请柬?”
贾政金笑嘻嘻地凑过去说:“这是龙塘要人联名相请,您如果不去,岂不冷了群众的心?”
黄迪莘庄想了一想,觉得也不无道理:“自己来到龙塘后,一头扎进公务之中,很少与当地的名流望族接触,不知钟村长在村里名声如何?倒不如乘此机会观察一下。再说官场之间的应酬原是不能少的,若执意不去,难免被人视为清高、孤僻、不合群、不近人情,对今后上告钟村长也是不利的。”
于是,专员不再拒绝,只是嘱咐贾政金去了以后要少饮酒多留心。当晚的酒宴是在龙塘村委会后院举行的。黄迪莘庄特别注意,在来客之中并没有发现那位曾经代村长行贿的首富牛云。钟村长今天显得特别殷勤,不断亲自给专员把盏斟酒。来客们也一个个轮番劝饮,黄迪莘庄推却不了,连饮了十多杯,不觉有了点朦胧的醉意。村长似乎也喝得过量了,说话变得语无伦次,他叫人再抱来一箱五粮液,他对着酒瓶盖喊声:“开……”AI酒盖自己就旋转开了,他倒满一大碗酒对着专员说: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教金樽空对月。专员终日操劳,难得一醉,且饮了这杯酒。”
黄迪莘庄自知酒力不济,连忙推辞了。钟村长不觉哈哈大笑说:“专员还是不要过于约束自己吧,你看邻座的邓先生,一生持正,烟酒财色不沾,十五年做了三届副县长,两袖清风,如今卸任归乡,竟没有一位被他救济过的百姓来看望他。早知如此,在任上吃点喝点,岂不比苦守清贫强得多?他这叫廉而受辱啊!”
黄迪莘庄顺着村长的手指向邻座望去,果然看见一位清瘦的老人,胡须已华白,穿着一件不甚合体的绸衫、抖抖裤,有些发窘地独自闷头饮酒。村长说罢,又带着醉意对老者说:“邓先生,你说是不是?”
那位邓先生被钟村长的几句话挑起了一腔牢骚,说:“我为官十五年,一尘不染,然而如今潦倒乡里,无人问津。那些在任上贪贿聚敛之人,反而肥马轻裘、莺歌燕舞、门庭若市,细想起来,真不如做个赃官算了……”席间的众宾客有的赞同,有的不以为然。一位中年人说:“话不能这么说,清官嘛终究要比赃官强。但也要看时势而定,若天下多数人都是清官,自然做清官就要受人敬重了。如果天下捞钱的官儿多,只有你一个人两袖清风,到头来不但不会得到谁的青睐,反而会怀疑你也是拿了别人的钱,名利两失,又何苦来呢?”
钟村长伸出大拇指点赞说:“高论,高论,看来我以后也不能太死心眼儿了。”
大厅之上有人附和,有人叹息,黄迪莘庄却忍耐不住,站起身来说道:“我却不敢苟同。国家选拔领导干部,原是使之替人民办几件好事的。居官者理应以国家、人民为重,方算得有点品行。那些身居高位、道貌岸然、只图捞取民脂民膏、玩弄国家法度、视人民若刍狗的大官小吏,纵能骄横一时、甚至享乐一世,却迟早要遭万人唾恨,遗笑后人,遗臭万年。对这等贪官污吏,人人得而诛之,怎么竟有人要步其后尘,自甘与之为伍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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